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一百九十章妙手仁心

關燈
林慕果略微點了點頭,恰巧此時冷白已經將藥箱取來,她跪坐在地上,一手輕輕擡起牽馬人的胳膊,一手搭在他的脈上。

烈日當空,林慕果額上有汗水滲出來,她卻全然不知,只是神情專註地聽著脈音。忽然,她眉頭輕蹙,那模樣就仿佛一只素蝶落在花蕊上,讓人忍不住想要探手去摸。

燕辰哲恍惚間,林慕果已經診完脈。她收回手,又從藥箱裏取了一卷銀針出來,仔細用火消過毒,吩咐禁衛軍幫忙解開牽馬人的上衣。

禁衛軍忍不住面面相覷,飛雲也急道:“小姐……”

林慕果知道她想說什麽,擺手道:“人命關天,豈可在意這些虛禮?當初我學醫時,母……師父便囑咐過,為醫者濟世為懷,尤其是女醫者,禮教雖多有束縛,但自己絕不可束縛救人之心,一定要將人命放在第一位!”

冷白不好再說什麽,不自覺回頭看了看清風齋二樓的包廂,才咬著唇退了下去。禁衛軍也不再怠慢,幫著將牽馬人的上衣解開,只見他被踢到的地方已經腫起很高,烏青烏青的似有血絲滲出來。

林慕果毫不猶疑,找準穴位一針刺入,那牽馬人“呃”的一聲輕蹙了眉頭,眼睛卻始終也睜不開。

林慕果見狀趕忙溫聲安慰:“會有些痛,你忍著些!”話音剛落,有一根銀針刺進去,又穩又快,看得燕辰哲眼前一亮,不由讚嘆:這姑娘固然不凡!

大約過了一刻鐘,牽馬人胸口紮滿銀針,林慕果在每一玫銀針尾上輕輕一點,如蜻蜓點水,瞬間就過了一遍。陳之卉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,她見林慕果主仆忙得不可開交,心中觸動,趕忙用隨身的帕子幫她將額上的細汗擦幹。

又過了一刻鐘,林慕果見銀針已經差不多了,才用小刀在牽馬人胸口劃開一道口子,汙黑的瘀血便如黑泉一般湧出來。

等將牽馬人胸口的淤血放幹凈,林慕果才長長出了一口氣,接下來就只剩包紮,然後開些內服的傷藥。這等小事不必她親自動手,她也不再耽擱,站起身來,扭頭對陳之卉微微一笑:“咱們走吧!”

她的笑容幹凈清爽,笑起來的時候唇邊帶著甜甜的梨渦,似是一個甜蜜漩渦,一不小心便會將人卷進深處。

燕辰哲看的癡了,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攔下:“留步!”

林慕果一楞,皺眉望著他道:“王爺,還有什麽事嗎?”

燕辰哲有些語塞,他握著拳清了清嗓子,才道:“還未請教姑娘高姓大名,你今日幫本王解了急難,來日定當重謝!”

林慕果輕輕搖頭道:“王爺嚴重了。臣女……”

“平王——”一個低沈的男聲響起,林慕果心中一喜,趕忙扭頭去看,只見蘇榮琛正風采翩然地走出清風齋。

他本來是不打算出面的。一來,他與燕辰哲的關系並不宜太好;二來,今日的事情遠沒有表面上那樣簡單,他實在不想淌這趟渾水;三來,他與林慕果的婚事一定,此時不宜一同出現,否則只怕會惹人非議,他自己倒沒關系,怕只怕連累了阿果的名聲。

但是剛剛他在樓上冷眼旁觀,只覺得腦門上“劈裏啪啦”冒火星子,就連素日大膽的淩風,見他那副模樣也都遠遠躲開。

燕辰哲扭頭看見蘇榮琛走過來,趕忙彎腰行禮:“淵政王爺!”

蘇榮琛只是淡淡點了點頭:“你們救人辛苦了,回茶樓去吧。”

林慕果見他臉色陰沈沈似能擰出墨汁來,不知誰又惹了這位大佬不痛快,只得“哦”得點點頭,與陳之卉相攜著往茶樓裏走去了。

燕辰哲不由伸著手叫道:“哎——”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!

蘇榮琛卻將身子往他面前一哼,眼神微瞇散發著幽微的冷光:“她,是本王的未婚妻!”

燕辰哲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般:“什——麽?”

蘇榮琛唇角勾起,臉上的笑容邪魅而又可怕:“她是本王的未婚妻!你還有什麽想問的?問我就好了!”

燕辰哲深深吸一口氣,只覺心口似乎有什麽東西堵著,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,十分難受。半晌,他才低沈道:“她……她怎麽會是你未婚妻?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?”

蘇榮琛“哼哼”冷笑起來:“本王何時跟你開過玩笑?”

燕辰哲見他滿臉肅容,袍袖下的拳頭輕輕握了起來:“容琛——”

蘇榮琛卻不理他,轉身回清風齋去了。燕辰哲看著他的背影,默默搖了搖頭。很快,有禁衛軍向他稟告街道傷亡、損失情況,他搖了搖頭,似是想將腦海中那些不該有的思想甩出來,可是她得音容笑貌似是深深印在腦海中,揮之不散。

林慕果與陳之卉回到清風齋的廂房,早有丫鬟將酸梅湯用冰震好,她們兩人在外遭了暑熱,早已口幹舌燥,就連著喝了三晚方才罷休,就連雙寶和冷白也都一人喝了兩碗。

三碗酸梅湯下肚,陳之卉的腦子才清楚過來:“咦,我記得咱們下樓之前就已將酸梅湯喝完了啊!”

林慕果臉上微微一紅,趕忙道:“可能是店裏的小二又為咱們準備的吧!對了,可有你哥哥的下落了嗎?”

陳之卉面帶憂色搖了搖頭。

林慕果心中也十分焦急,她知道冷白的功夫不錯,就趕忙吩咐她去幫忙找人,自己則坐在陳之卉身邊溫聲安慰她。

日正當中,清風齋的小廝送來一桌酒席,陳之卉就更加奇怪:“你們這裏不是茶館嗎?怎麽還附送宴席?”她又忽然指著桌上一道酒釀鵪鶉奇怪道:“這道菜似是福滿樓的招牌菜,只有他們家才會這樣擺盤。”

小廝為難地看了一眼林慕果,腦中飛速轉動,很快就陪著笑道:“我們老板見二位姑娘妙手仁心,救治傷員有功,所以特意從福滿樓定了這麽一桌子菜來答謝二位!”

小廝害怕陳之卉打破砂鍋問到底,所以,並不敢在廂房裏久留,匆匆擺好飯菜,就掩門出去了。

只是現在陳瑀涵下落未明,縱使有山珍海味,兩人也食不下咽。

大約過了半個時辰,樓底下又熱鬧起來,陳之卉將手中的碗筷一扔,慌慌張張就要往外沖。適時,冷白正巧推門進來,她滿臉喜色道:“小姐、陳小姐,陳公子回來了。陳公子當真是身手不凡,追雲那樣桀驁的性子,他竟然也能降服得住!”

陳之卉臉上一喜,跑上前抓住冷白的手:“好丫頭,你說的可是真的?我哥哥可受了傷麽?”

冷白道:“自然是真的!陳公子就是手肘上磕破了點兒皮,一切無礙,陳小姐放心就是了!”

陳之卉這才拍著胸口直念“阿彌陀佛”。林慕果這才走上前去,問道:“那匹貢馬呢?追雲,追雲可還好?”

冷白點點頭:“追雲也好。小姐放心!”

林慕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,她轉頭拉著陳之卉的手安慰道:“你哥哥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,所以,我半點也不為他擔心。我只擔心追風。”

陳之卉素聞言便是一楞,她隱隱覺得林慕果的話大有深意。

果然,就聽她繼續道:“現在又不是年節,又沒有婚喪嫁娶,哪裏來的炮仗?而且你可聽見了剛剛那聲響?那聲音離這裏很遠,可威力十分巨大,就連地面都有震顫,又豈是尋常的炮仗可比的?追雲是貢馬,若是在運送過程中出了一星半點的差錯,只怕有關人等都難逃罪責!”

陳之卉聽她分析的如此透徹,一顆心也不由揪了起來:“你是說,有人想要害我哥哥……”

林慕果臉上帶著些許凝重,她輕輕搖頭:“也不盡然。現在說是針對誰還為時過早,畢竟……”她略略轉頭看著窗外:燕辰哲正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與順天府尹交代善後事宜。那棵樹的枝葉有些稀疏,火辣的穿過綠葉間的縫隙打在他臉上,他的汗水似乎從來沒有幹過。

“平王雖然失勢,但難免其他人會存有什麽別的心思,想要借追雲生事,然後栽到他頭上也未可知。”

陳之卉眉頭一皺,緊趕著往前兩步:“你是說其他皇子……”

林慕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“很有可能。不過你們也不能掉以輕心。畢竟,這件事還沒有定論,誰也不敢保證那個炮仗不是沖著你哥去的。”

陳之卉深深吸一口氣:“到底會是誰呢?哥哥他為人素來耿勇,父親又一再要他收斂鋒芒,應該不會樹敵……到底是誰要和他過不去?”

林慕果見她思維還是不夠開闊,心中暗暗嘆口氣,拉著她得手,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她,十分認真道:“之卉,你哥哥是鎮國公府的少公子,未來將會是鎮國公世子,鎮國公爺!他的一舉一動並不僅僅代表他個人!同理,所有針對他實施的毒計……最終的目標都會是鎮國公府!”

猶如投石入水,漣漪好似在心底蕩漾開,一圈接著一圈。

“陳公子,您這邊請,陳八小姐和林大小姐在清雅軒。”門外話音剛落,就聽到陳瑀涵在外敲門:“之卉,之卉——”

陳之卉心中一喜,趕忙奔到門前,親手將門拉開:“哥——”她一頓,十分驚奇道:“墜兒,你……你怎麽跟我哥在一起?”

林慕果也吃了一驚,奔到門前一看,果然就見墜兒也站在門外。陳瑀涵的胳膊擦傷了,衣服也磨破一個大口子,依稀可見手肘上滲著鮮血。

陳之卉將他們二人讓進來,墜兒就道:“我在太白樓查賬,一出門便遇上了陳公子,我見他受了傷,便和他一起過來。到了樓下才知道原來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背著我偷偷私會,所以特意跑上來‘抓奸’!”

陳之卉吐舌一笑,跑上前抓住她得胳膊道:“本來要請你的,但是知道太白樓業務繁忙,就沒好意思打擾!”

林慕果暗中給墜兒使了一個眼色,她雖然不知道具體為了何事,但只要想想自己處在誰的地盤上,心中便大約有了猜測。

畢竟這樣的計策自己也使過呢!

陳瑀涵見她們三人聊的火熱,便忍不住笑道:“我倒是成了個陪襯麽?”

陳之卉這才過去討好一笑,拉著他的手坐在桌前,從瓷壺裏倒了杯酸梅湯出來給他解暑,才心疼道:“哥哥你素來武功高強,怎麽對著一匹馬也能吃虧?”

墜兒趕忙抱歉笑笑:“說起來都是我不好,陳公子是為了救我才弄傷的!”

陳瑀涵急忙擺手道:“不不,是我的錯。追雲發了狂,竟然一路狂奔到太白樓,還險些沖撞了墜……”他只覺“墜兒”這兩個字太過親密,似是有些不尊重,因此,臉上一紅,趕忙問:“還不知姑娘你的名姓!”

墜兒眉頭微微蹙了一下,就像是初春枝頭尚未完全展開的嫩柳葉:“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,姑且姓……”她頓了一下,然後才微微笑道:“姓張吧!”

原來是個孤兒。陳瑀涵心頭有一股莫名的憂傷爬上來,他看著墜兒的眼神也帶了憐惜:“今日若不是張姑娘幫忙,恐怕還不能制服追雲!”

墜兒正待與他客套,陳之卉見他手臂上的血順著破爛的衣袖流下來,已經濡濕了一片,趕忙道:“這些客套話以後有機會再說,當務之急先讓阿果幫你包紮一下!”

說話間,冷白已經提著藥箱走來,林慕果便上前查看陳瑀涵的傷情。

夏天的衣服薄,陳瑀涵雖傷的不重,但是半條胳膊都磨破了皮,血淋淋的開著口子。

林慕果本想讓他將外套脫下來,陳瑀涵的眼睛環視一周,最後定格在墜兒臉上,兩頰一紅,搖頭道:“實在有失體統,還是把袖子撕下來吧!”說著,他手上一用力,只聽“刺啦”一聲脆響,那半條破了口子的袖筒便被撕了下來。

林慕果先幫他將傷口清洗一遍,然後給他上了藥,又用繃帶細細纏好。陳之卉見她包紮的十分嫻熟,忍不住讚道:“阿果的醫術當真高超,就連包紮傷口的紗布都纏的比別人好看。”

林慕果將手中剩餘的紗布收回藥箱裏,撅著嘴斥道:“油嘴滑舌!”

陳之卉吐著舌頭一笑,趕忙跑回桌前倒了三杯酸梅湯,親手給林慕果端過來,笑嘻嘻道:“咱們的神醫辛苦了,快喝碗酸梅湯解暑!”

陳瑀涵在外跑了一個晌午,也著實是渴了,他給墜兒讓了一杯,然後就兀自端起來小酌一口,由衷讚道:“這酸梅湯甘香濃郁,比府裏熬得好喝許多。”

墜兒聽他稱讚,也忍不住端著杯子喝了一小口,眉頭一皺,瞪著林慕果奇怪道:“這酸梅湯怎麽與太白樓秘制的一模一樣?我回頭定要將掌櫃、小二全抓起來嚴家審問,看他們中是否有清風齋的密探!”

林慕果臉紅的像晚霞一樣,只是低著頭喝湯,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。

幾人正熱鬧說笑,包廂門的門卻又被人推開,平王燕辰哲卻是一臉大汗的闖了進來:“陳公子,聽說你受傷了,可有大礙?”

陳瑀涵拱手行了禮,擡著包得像是粽子一樣的胳膊道:“王爺,是些皮外傷,無礙的。陳姑娘也已經幫忙包紮過了!”

燕辰哲這才略微放心,有些痛心疾首道:“本王在外游歷多年,此次也是聽說皇祖母病重,想要在床前盡孝才會回京,沒想到……一回來便遇到這樣的事,倒是連累了你。”

陳瑀涵趕忙擺手道:“王爺言重了,真相有待查清,現在說這些還為之過早。說不定……”他尷尬笑笑:“說不定還是我連累了王爺!”大家都是聰明人,對今天的事也都大約有自己的猜測。

卻見燕辰哲苦笑著搖頭:“剛剛,在相隔不遠的德合巷裏……已經抓到了人。那人曾在兵部供職……”說到這裏,他便停住了話頭。

兵部尚書是岳霖是襄王燕辰墨的娘舅,這人既然出身兵部,那麽背後之人便可以想見。

鎮國公府的實力十分龐大,在奪嫡之爭中有舉足輕重的作用,朝中的幾位皇子對陳家只會拉攏,絕不敢為難。

因此,燕辰哲幾乎可以確定,今日之事就是沖著他來的。他自知實力,本不想參與到奪嫡之亂,可恨樹欲靜而風不止。

陳瑀涵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,只是出身兵部並不代表就一定是兵部尚書做的手腳,更加不代表此事的幕後主使就是襄王。畢竟,如果鎮國公府因為此事與襄王結仇,那麽靖王和楚王便能從中得利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